遥遥栉漓

双鬓已随霜雪改,思君犹自不成眠。

【懿丕】星球独居记

(二)



杨修其实也没做什么,曹植给他发了一段信号,请他帮忙检测一下。

杨修原是墨尔波墨星系间的豪门望族,一年一度的家族宴会,长老们按照惯例邀请了各个星系的名流,其中就有曹植。曹植当时其实算不上名流——曹家与夏侯家的绯闻还未厘清,又举家搬迁谟涅默星系,根基不稳,实在与名流贵族沾不上边。他佩戴着谟涅默星系独有叙述结构编织的金色徽章,一枚蓝色的巴别塔衍生结晶在他胸口熠熠生辉。他举起高脚杯,金色的液体沿着杯壁轻轻摇晃,他站在中心喷泉的另一侧,随着喷泉的起起落落而或盈或缺,喷泉里的星光熄灭了,人影散乱,偌大的场地里唯有他手中的高脚杯还残存着一缕星光。杨修醉眼朦胧地招呼他离开,曹植只是微微一笑,冲他遥遥地一举杯,“明月星辰,正是我们错误的开始……”杨修不知一见如故的含义,只是一味避着诸位长老,拉着曹植猫进了星际森林秉烛夜谈,扺足而眠,虽算不上私定终生,但是杨修最后愿意移民谟涅默星系与此似也脱不了干系。

值此时空动荡之际,墨尔波墨星系也未能幸免于难,不同于谟涅默星系时空的同时膨胀,墨尔波墨星系的时间在收缩,空间却在趋于一维化。宇宙伦理维护委员会决定对墨尔波墨星系的原住长老进行疏散,这自然是打着安全与和平的幌子,号称缩减墨尔波墨星系的人口负荷量,旨在促进墨尔波墨星系由世家把持的部族学员星系转换为宇宙伦理维护委员会旗下的全宇宙生命体的假期官方指定度假村,全部收入经由委员会统计后尽数归于原墨尔波墨星系的杨家所有 。

虽已由暂居变为定居,杨修对于谟涅默星系仍怀着一丝怀疑与毁灭的冲动,现在仍供职于委员会的,曾经郁郁葱葱的杨家也不过仅剩他一人。这段信号的波长非常的陌生,虽然指明发出者是曹植,杨修不免仍怀着半分怀疑的态度试图解析。信号波输入解析仪的时候,杨修不觉感到一丝心悸,这是一种明知危险的惴惴不安与即将触碰到什么禁忌时的兴奋。这段信号里潜藏着巨大的力量,杨修试图查明发出地点与时间,却总是得到“error”,荧幕上的红色警示标志更加深了他的兴奋与惊惧。曹植现在应该在墨尔波墨,自己家乡是信号发出地,此间的波段杨修简直可以倒背如流,岂有无法查明的道理。在解析仪的进度条即将指向“completed”时,杨修不知为什么心跳得格外夸张,连带着呼吸都似乎被攫取了,他手捋着胸口,瞪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解析仪的仪表盘与信息输出口。在解析完成的一瞬间,杨修感到眼前一黑,脑内似乎一阵狂风卷过,他定了定神,再看荧幕时,只见曹植笑得可爱,在墨尔波墨星系中央的草坪上向他比划着身后的彗星喷泉。这是杨修年幼时最喜欢的一个去处,明亮的彗星被流质托在防护罩中,确是一派“手可摘星辰”的趣味,只是那个探在水池边奋力捞着倒影的人怎么与自己有几分相似?曹植笑盈盈地拖着高脚杯,不知是星光的倒影还是喷泉的水光在他眼角流下泪痕一条,他上扬的嘴角里含着囫囵的一句话飞快地闪过。杨修一愣再一定神,便是吴质暴怒的咆哮了,这真是可笑,他家二公子是公子,我家四公子就不是公子了吗。

杨修自然犯不上与这个一向恃才傲物不通世故的怪人打交道,他试图再次解析这个波段,奇异的是这个波段竟已荡然无存,杨修揉着后脖颈,再捏了捏耳朵,心里暗道莫不是自己近日疲于防护异空间生物之事,疏于与四公子联络故而出现了幻觉。

空间缝隙正在飞快地扩大,这一方面因于谟涅默星系时空的飞速膨胀与异空间生物的本土时间系统存在一个随时间变化无限趋于无穷的时间差,而另一方面是由于其母体入侵计划的顺利施行。

曹丕回到了家,把飞船停在晨昏线的一界利用光能补充能量,他也有其他获取能量的途径,不过鉴于这种非常时段,他不准备再冒使用能量石的风险。他擅自篡改了时间对于生命的霸权,因而相较于其他星球的能量石辐射,他周围出现空间缝隙的可能性也愈大。危险源距离他有相当的距离,他姑且推断,是本星球的辐射过强,达到了能量石辐射的峰值,然而他一旦改变目前能量石的使用量,辐射的波段进入向波谷发展的阶段,那些个异型在这个星系里的唯一猎食目标也就是己了。他将食物拖进仓库,回收太空培养皿,随着几声机械齿轮摩擦的巨响,小小的星球便似乎脱下了伊甸园的伪装,接受了撒旦的邀请。随着武装的步步加持,几不可闻的,飞船里传来一声得意的轻笑。

曹丕略带惬意的躺在了座椅上,透明的太空防护网除了为域外景色蒙上了一层灰绿以外一切如常。这是一个崭新的而有即将踏上末路的星系,我们的未来光辉璀璨而又稍纵即逝,就像一颗流星,就像我们的生命。模拟的寒风夹杂着冰雪包围了小屋,枯死的牡丹瑟缩着,苦涩的干叶与干花被风扯入既定的不规则轨道铺满整个星球。曹丕突然有点冷,打了个寒战,但是屋内的恒温恒湿系统依旧良好地运行着,他只是突然有些失落,有些遗憾,适宜人类生存的环境大约并不适宜他,可他此时又不禁顾惜起自己谟涅默星系人类的身份。他忽然想起极点上的那株形似玫瑰的蔷薇,他不禁苦笑,围起御寒的石羊短毛围巾小心翼翼地拧开了门。屋外下雪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在模拟的黑夜里四散飘零,曹丕拄着小拐杖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跋涉,这片土地很小,荒漠、海洋、沼泽、丛林、山岭、湖泊大家都密密地挤在一起,此时是一派皑皑。他的脚步在雪上留下彳亍逡巡的一行,他已然忘了出门的目的,只是想在雪里走,把埋在心里的往事挖出来,付与漫天飞雪一同融化。那株蔷薇尚且立在雪里,南极点离他的风雪很远,雪花只浅浅地吻着蔷薇依旧娇嫩的根部新叶。他笑了,脸上挂满了温柔,旋即又低下头去,伸手撑着距离极点极尽的防护网。他折下了花势最好的那株蔷薇,护在怀里,背着来时的方向向家走去。他的影在经过南极点时不受控制地觳觫了一下,似乎被什么所侵入,之后莫名露出一抹邪笑,学着曹丕的模样一同探入深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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